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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1年美國推翻塔利班后，“東伊運”盡管仍在阿富汗、巴基斯坦保留領導結構，卻已難成氣候，其手下殘部大多涌入東南亞、中亞、中東等地，希望另辟圣戰(zhàn)新戰(zhàn)場，以保組織命脈。而敘利亞內戰(zhàn)的爆發(fā)，可謂是陰錯陽差的“天賜良機”，上千名中國籍東伊運分子為此取道土耳其，開始了在敘利亞的異國新征程。

然而這一操作直接導致“東伊運”沿著兩大裂痕分裂。第一便是敘利亞支部與阿富汗支部的嫌隙，前者仗著在敘利亞的“軍功”，動了“另起爐灶”的念頭，終與阿富汗支部漸行漸遠，也不再如過往般仰仗塔利班。

第二則是“維吾爾民族主義”與“全球圣戰(zhàn)”的主張沖突。2001年塔利班倒臺后，“東伊運”不只在生存壓力下散入周遭戰(zhàn)場，也在兩重目標間精神分裂：繼續(xù)“解放新疆”，抑或“投身全球圣戰(zhàn)”。

而考慮到阿富汗營地受損情況嚴重，“東伊運”最終只能向招募新血的目標妥協(xié)，淡化自身的“維吾爾民族主義”色彩，標舉“伊斯蘭圣戰(zhàn)”主旋律，以收攏更多恐怖份子。

在此脈絡下，“東伊運”之名逐漸淡去，取而代之的，是“突厥斯坦伊斯蘭黨”（TIP）的新頭銜。去掉“東”一字，為的是更加融入全球圣戰(zhàn)、中亞泛突厥暴恐勢力的動員網絡；其轄下媒體部門“伊斯蘭之聲”（Islam Awazi），也開始發(fā)表阿拉伯語的相關宣傳視頻，并出版阿拉伯語文宣。穆斯林、阿拉伯兩元素，逐漸成為“東伊運”的動員關鍵詞。

如此力道，最終在敘利亞戰(zhàn)場上引爆。許多中國籍東伊運分子來到中東后，被“全球圣戰(zhàn)”的“新理念”感召，認為與其“解放新疆”，不如恢復“哈里發(fā)制度”，方能實現(xiàn)“全球穆斯林的共同解放”。

為此，不少人改投“基地”與“伊斯蘭國”麾下，遭到舊戰(zhàn)友以“維吾爾叛徒”之名痛罵，但其也往往回以“叛教”罵聲。

這般沖突，在土耳其介入敘利亞內戰(zhàn)后，撕裂得更加厲害。部分“東伊運圣戰(zhàn)士”在“泛突厥民族主義”驅使下，甘做土耳其于敘北的代理勢力、合作伙伴，為土軍沖鋒陷陣；部分“東伊運圣戰(zhàn)士”則轉向“伊斯蘭國”等恐怖組織陣營，對土軍、俄軍及相關勢力開火。原本強大的“東伊運”敘利亞支部，如今陷入同室操戈的窘境中，更加無暇顧及阿富汗支部的舊戰(zhàn)友。

“基地”與“伊斯蘭國”陰影

而如此發(fā)展，無疑是對“東伊運”轉型的殘酷冷笑：當年為求壯大，其大舉轉赴敘利亞戰(zhàn)場、標舉全球圣戰(zhàn)符碼，卻無心插柳了“多頭馬車”的尷尬局面。如今的“東伊運”確實“壯大”了，卻也山頭林立、難再同心。

然而，中國之所以仍要以“東伊運”為由，頻頻告誡塔利班，并非不通曉上述發(fā)展，而是有意藉“東伊運”曾與塔利班高度結盟的過往相“叮嚀”，莫讓阿富汗再成“恐怖組織的加盟與交流中心”，甚至是系統(tǒng)性地向中國輸出圣戰(zhàn)勢力。

綜觀全球反恐挑戰(zhàn)，大抵可分為硬實力、軟實力兩大戰(zhàn)線。前者以中亞、中東等國家治理較弱地帶為例，武裝恐怖組織大到據地為王，小到暗藏據點于民間，皆意在體現(xiàn)不對稱作戰(zhàn)、軍事行動等組織暴力。

“東伊運”之所以能在1990年代持續(xù)將“圣戰(zhàn)士”輸入新疆，并在民間傘狀布局多處據點，也有中國當年治疆能力相對不深入之故。

而在軟實力反恐方面，則涉及社會關系、網絡空間的規(guī)范治理。歐洲近年層出不窮的恐襲事件，便為典型案例。

不論“基地”或“伊斯蘭國”，其在歐洲皆未設立軍事?lián)c，卻能透過互聯(lián)網渠道、親戚引介等方式，滲入當地穆斯林社群，既跨海招募“圣戰(zhàn)士”，也隔空指揮相關人等發(fā)動恐襲；有時甚至無需明確指揮，只要持續(xù)輸出圣戰(zhàn)意識形態(tài)，便有幾率煽動出孤狼式恐襲。2020年發(fā)生的法國歷史教師遭斬首案便是如此，兇手乃6歲便赴法定居的車臣難民，也從未上過法國反恐系統(tǒng)的觀察名單，卻能于轉瞬間奪人性命。

法國巴黎教師被殺案：已有15人被拘留，包括4名學生。圖片來源：視覺中國

“東伊運”雖在塔利班失勢后重挫，幾乎不可能再如1990年至2001年般猖獗，卻終究是讓新疆一度留下嚴重后遺癥。

其于新疆經營多年，早已透過極端清真寺、非法經學校等系統(tǒng)，建立了聯(lián)絡據點與網絡，參與者未必直接聽命“東伊運”，卻認同“圣戰(zhàn)建國”的理念，當中更有不少人任職政府機關，能藉職權之便，與境外恐怖勢力相勾連、甚至干預清真寺人事安排。

以“伊斯蘭國”為例，其自2014年起大舉招募海外“圣戰(zhàn)士”，彼時新疆便曾發(fā)生在相關部門交相掩護下，將有志參與圣戰(zhàn)的維吾爾青少年偷渡送往敘利亞的秘事，憑借的便是“東伊運”留下的聯(lián)絡網。

雖說上述網絡在新疆近年出臺高強度反恐措施后，便已幾乎被摧毀，但中國的反恐軟實力戰(zhàn)線，仍不能有一絲松懈。

阿富汗此次變天，塔利班的二進宮鼓舞了不少國際恐怖組織，諸多鼓吹圣戰(zhàn)的暴恐音視頻大舉涌入中國互聯(lián)網，雖說有關部門竭力防堵刪除，卻仍擔憂漏網之魚將釀大禍。

眼下“東伊運”雖已衰弱，但阿富汗仍盤踞著“基地”與“伊斯蘭國”兩大國際恐怖組織。其中“基地”一度為塔利班重要金主，在9·11事件暴發(fā)前，其以每年2000萬美元的“津貼”，讓塔利班為其提供訓練營，美國雖以塔利班“庇護基地”之名攻打阿富汗，但實情更像是“基地投資了塔利班”。

2001年塔利班倒臺，“基地”雖也同樣受挫，卻未曾撤出阿富汗，也不曾與塔利班斷絕聯(lián)系。長年以來，“基地”在阿富汗的組織結構相對完整，且為免分道揚鑣后被美國各自殲滅，“基地”宣誓效忠塔利班領導人阿洪扎達，即現(xiàn)今的阿富汗伊斯蘭酋長國埃米爾，其武裝勢力也與塔利班的哈卡尼網絡有所合作，高層領導人更是相互聯(lián)姻，欲以最原始的血緣之盟相互綁定。如此同盟結構，短期內極難瓦解。

而“伊斯蘭國”則與塔利班存在競爭關系。其多分布于阿富汗東部的楠格哈爾?。∟angarhar）、庫納爾?。↘onar），常以“伊斯蘭國呼羅珊分支”自稱（IS-K），全盛期曾有上千名“圣戰(zhàn)士”在此活動。

但2019年其位處伊拉克、敘利亞的總部政體遭推翻后，不少旗下“圣戰(zhàn)士”便“良禽擇木而棲”，帶槍投靠了塔利班與“基地”，如今已不復過往盛景，卻仍有在全國各處發(fā)動恐襲的能力。

在此境況下，若塔利班所言為真，其將不允許“東伊運”在阿富汗有任何訓練場、資金募集機構和士兵招募場所，則依照當地行之有年的“不成文默契”：相關人員若非轉進他國支部，便大抵是改投“基地”與“伊斯蘭國”麾下，亦即換個單位訓練與任職。

眼下塔利班雖有心向中國與國際示好，但其暫時不能與“基地”拆伙，短期內也無力壓制“伊斯蘭國”的騷擾式恐襲，阿富汗擺脫圣戰(zhàn)的征途，目前仍是道阻且長。所幸如今新疆已然安穩(wěn)，“東伊運”在中國境內和阿富汗的能量亦不復當年，只要中國持續(xù)嚴守反恐前線，將能避免夢魘重現(xiàn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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